七爷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一哭就没完没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落,到后来衣服都濡湿一大片,眼看是哭的声音都哑了,这才终于是消停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和我们说起了后来的事情。
自从他们几个牧民在那山里打了那些狐狸以后,他们这个牧区里就没平静过,最先倒霉的,就是当初和七爷一起进山的一个人。
那人也是蒙族的,绰号叫小哲别。
哲别原本是蒙古族的英雄,当年跟着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立下过大功劳,据说箭法奇准无比,说是百步穿杨都一点不假,这人绰号叫小哲别,箭法自然也是非常准的,那日在山中打狐狸,七爷一行人中就数这小哲别杀的最多,连开三箭,一箭一杀,就最后一箭走眼了,射伤了逃走的那狐狸。
怪事,便是从这位小哲别身上开始的,而且来的是特别的快,打了狐狸后没几天,他儿子在去赤峰的路上就被车撞死了,据说一个满载的前四后八直接从头上碾了过去,脑壳子都炸了,就像是挤牙膏一样,里面的东西全都喷了出去,整个脑袋最后变成了一张扁皮!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最诡异的情况便是发生在尸检那天,据说验尸官掀开白布的时候,他儿子的脑袋已经皱成了一团,就跟缩水的橘子一样,那皮肤皱巴巴的看着分明就是一张狐狸的脸,给小哲别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牧民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传说多,怪事也见的多,多少都迷信点,小哲别当时就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打的狐狸有关系,直说这是自己造的孽,现在果报来了。
当天晚上,这小哲别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火红的狐狸蹲在草窝子里面跟他说话,说他们这片牧区的人一个都活不了,都好好等着吧,进山的那几个人绝对是最后才死的,因为它要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的死去,好好体会那种人间最大的痛苦!
梦里的小哲别因为刚死了儿子悲愤不已,就冲上去说要和那狐狸来个了断,结果那狐狸一转身跑了,而小哲别则一脚踩进了草窝子里,只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一团,扒拉开草窝子一看,那草窝子里躺着的赫然是他儿子的尸体,刚才那狐狸是踩着他儿子的尸体和他说话的,他儿子那看起来犹如狐狸一样的脸舒展开来,正对着他咧嘴笑……
这一下子,倒是给小哲别吓醒了,噩梦也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小哲别就去和七爷他们说这件事情,七爷他们还不以为意,只说小哲别是出了事情神思恍惚,难免胡思乱想,也没真的当回事,就是各家把卖皮子的钱拿出来一份给了小哲别,让他料理后事,权当是兄弟之间相互帮扶了。
哪知道,小哲别的那场噩梦仅仅就是个开始而已!
这第二个倒霉的,便是七爷了!
小哲别家里出事不过三天,七爷就遇到了诡异莫测的事情。
那夜,他与老婆正在毡房里睡觉,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似乎有冷气对着脸吹一样,七爷觉了凉就睁开了眼睛,那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借着射入毡房里的朦胧月光,隐约看见在他老婆那边正站着一条白影子,那似乎是个人,但看不清脸,不过从体型上瞧,应该是个女人,头发特别长,都已经耷拉到床上了,发梢在他老婆的面部上方来回摇摆,而那女人正隔着他老婆伸手探他,不过总是差那么十多公分的距离,死活够不着!
七爷可算是被吓了个清醒,他这人也胆子大,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怒声呵斥了那白影子一声,然后那东西掉头“嗖”的一下子就逃走了,七爷看见,那东西在逃走的时候是踮着脚跑的,脚跟不着地……
那一夜,就那么过去了,后来倒是再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七爷却是往心里头去了,他终于开始相信小哲别说的了,觉得那日跟他一起进山的哥几个八成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主儿了,他越琢磨越觉得后怕,也担心邪门事情最后应在自己的家人身上。
于是,第二天天一放亮,他就骑马匆匆忙忙往南边去了,因为他听说在那边的牧区里面有一位草地萨满,专门就是解决这些事情的,总得请个专业人士过来帮忙平了这件事情才算是踏实。
谁知道,他这一去,原本半天就能跑个来回的路程,愣是用了一天一夜才回来,原因简单的很,他走的时候还天朗气清的,谁知出门跑了十多里地,草场上就刮起了白毛风,四野里黑茫茫的,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两道大风过来,七爷连人带马被拍翻在地,飞沙走石差点给他活埋了,愣是被这道白毛风挡了整整一天,等他到地方找了人重新返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这时候他家里也已经哭成了一团。
原来,就在七爷出去请人的这一天一夜的工夫里,家里头又一次出事儿了,这次出事的是七爷的老母亲,老太太今年已过耄耋之年,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子上的人,不曾想临到这个时候,却遭遇了一辈子最可怕的事情,等七爷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跟七爷把事情说了出来。
在七爷离开的那天晚上,大概也就是夜间三四点钟的时候吧,老太太忽觉一阵气闷,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从睡梦中一下子憋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好家伙,发现自己身上正骑着一个壮汉,那壮汉身子沉如山,给老太太压得根本喘不过气儿,老太太虽说年纪大了,可身子骨儿还好,短时间倒是能吃得住,当下就呵斥那壮汉,说他看着长得端端正正的,咋的就不做点人事儿,半夜进她一老婆子的毡房里做什么?
诡异的是,她话说出口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跟声音被什么吞噬掉了一样。
这时候,外面竟然传来一记响雷,电光乱舞的刹那,包子里一片雪亮,倒是把那壮汉吓了个半死,一骨碌从老太太身上翻了下去,可是老太太还是口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不过借着那一瞬间的明亮,老太太却是瞧清楚了,那壮汉身上分明穿的就是一身寿衣!
然后那壮汉就站起了身,自顾自嘀咕说什么这地方都已经乱套了,这老天爷也是真能瞎管闲事,莫不是这个时候还想诈唬自己?
老太太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日本人在满蒙横行的年头都经历过,那年景里战乱频发,死人遍地,诡异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心里头跟明镜儿似得,知道自个儿今天碰到的怕不是一个活人,可惜动弹不了,只能认命。
那壮汉最后还是没有放过这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扑上去撕咬老太太,从老太太的脚底板开始啃咬,一截儿一截儿的往上吃,老太太疼的几次晕死了过去,可怜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根本发不出声儿,半截身子就这么被那东西给啃了,一直到天亮,那东西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说晚上再来……
可哪里还有晚上啊?!
七爷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奄奄一息了,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太太瞳孔扩散,似乎那时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了,吓得不轻,只等说完,便咽气了。
为了这事儿,七爷狠狠抽了他媳妇一顿,埋怨媳妇为什么入夜不去看看老太太,他那媳妇也是吓坏了,精神都快失常了,缩在角落里头一边哭,一边说晚上她听到了“嘎嘣嘎嘣”咬骨头的声音,起初还以为老太太饿了在偷吃晚饭剩下的手把肉,起床到毡房外面问过老太太,只说入夜了,少吃一些,小心消化不良,老太太还在里面给了回应,只不过是骂她,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老娘苦了一辈子养大了老七,难不成到老了还不能享享清福,老七不在家吃口肉都不行了?
他媳妇再没敢多问,怕这老太太闹起来牧区的人说她不孝顺,虐待老人,好说不好听,还是别瞎操心了,于是就回去睡了,哪知道那“嘎嘣嘎嘣”的声音根本不是老太太在吃肉,而是那东西在活吃老太太!
至于七爷请回来的那位先生,听了这些事情以后,吓得是屁滚尿流,连说你们爱找谁找谁,我管不了,然后连口水都没喝,掉头就跑,跑的速度比那纯血马都快,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七爷的家里是乱成了一团糟,可没办法,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认了,咬着牙把自己母亲的半片尸体葬了。
怎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这边老太太刚刚埋了,过了不到一天的工夫,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整个牧区!
那一夜,他们整个牧区的人都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儿在牧区里面飘荡着,刚刚入夜就全都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牧区里面的年轻男子全都没了!
三四十号大活人,一夜之间消失,这些年轻人最小的只有十六岁,最大的二十五岁,都是清一色的未婚男子,而且是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
一下子,整个牧区炸了,纷纷说邪灵上门,必须得处理,一时间他们到处找先生,希望有有本事的人能去帮他们了结了这些事情,先生倒是没少找,可基本上是一到他们那里就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一来二去的找了不下十几位先生,最后就有一位先生和他们说了实话,但也是丧气话,只告诉七爷,就别想找那些失踪的年轻孩子了,这事儿还不算完,让牧区的人全都准备棺材吧,除非找到特别有本事的人,否则,他们基本上没活路了。这是妖狐勾人,邪物掠食,这地方早没王法了,怕是后头得有了不得的东西给撑着这些玩意才敢这么折腾,一般先生惹不起,来一个交代一个!
可七爷还是没放弃,一直在寻找,这不,找到我这里来了……
“闹我们的不仅仅是狐狸啊,还有那些吃人的东西!说来也是我们几个的事儿,坏了老祖宗的讲究,这才惹了大事儿!”
七爷呜呜的哭,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大耳刮子,吓得饭店里头的人都是匆匆结账跑了,最后,七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忙说道:“小兄弟,无论咋样,求你救救牧区里面的那些人吧,我们也是生活所迫,没了办法才去那山里头打猎的,但凡那些做牲口买卖的商人不那么压价,我们稍稍能活得下去,谁至于去干那种违法乱纪的勾当啊……求求你了……”
别说,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心软了,可那地方的事情我听着都觉得发毛,仔细琢磨了一下,就说道:“七爷,你这事儿太大,靠我一个不成,我好歹得回去做点准备才能和你上路。”
七爷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听我这么说,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起身又要给我下跪:“谢谢小兄弟了,您是第一个敢管这事儿的,我在这给你磕头了!”
我心说要不是天盟横在那逼着我们送死也得去,谁敢管你们这事儿啊,不过眼看这七爷真要磕头,我哪能受得起,一把扶住他,说道:“那咱今天就到这儿?你回头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再找个地方住下,稍微等等我,这一两日的我们就过来。”
说完,我就去结了账,本来七爷还想和我争,我看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子皱巴巴的零钱,瞧着过的也是挺紧的,哪里能让他来?心说这次的事情权当是给自己行善积德了,然后抢着结了账便离开了这家锅子店。
出了门,七爷倒是跟上我了,只说送我一段,一直跟着我走到附近一家小旅馆里,看我和老白进去办好入住,这才离开。
“要了命了,这事我就是听他这么一说,冷汗冒出一身。”
老白在和我上楼的时候便开始嘀咕了,压低声音飞快说道:“究竟是怎么个任务全明白了,咱赶紧回屋给张先生挂一电话,这事儿太大,涉及那么多条性命,我想听听他怎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