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般做法,有些全靠猜测的成分在内。
因为,活人的饭,死人是不能随随便便吃的,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简而言之,死人想吃活人饭,首先得得到活人的允许,而这个允许,最大的标志便是——把筷子插到饭中间!
这种饭叫做倒头饭,意思就是死者的饭吃到头了。
这大概算是生者与死者的契约之一,除非是那些厉鬼,寻常阴人不太可能会去破坏。
可惜,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么一个独特的地方,随身没有携带筷子,连折两根树枝都做不到,只能拿两支烟当做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我们都已经困顿到了这一步,也不怕做无用功。
比起失望,更可怕的是绝望。
做完这一切后,我便立即站起身来,观望四周,试图发现一些变化。
可惜,看了半响,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时之间,我也没了主意,扭头正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结果身子一动,眼前便猛地一黑,典型的脑供血不足的症状,只等视线稍稍恢复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我,那赫然是甬道上方坠落下来的一块石板。
我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本能的抱住了头,然后,预料之中的砸击并没有出现,片刻后,我将信将疑的放下了手臂,眼前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变化,甬道变得宽阔了许多,但就是一个粗糙的土洞子,还未贴上厚厚的青石板。
老白和鹞子哥他们蜷缩着,应该也是看到了那种突兀的变化,此时察觉到不对,纷纷起身,一脸茫然。
那种崩塌场景太真实了,看起来少说有上百斤的石板说掉下来就掉下来了,那一瞬间我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觉得自己一定会落得个脑袋开花的下场。
不过,短暂的恐惧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显然,我成功了!!
眼前的一切,明显是甬道还未修好之前的模样,这是时光的片刻回溯,我们看到了这座古墓正在修建时的样子。
“咯咯,咯咯咯……”
一阵清脆的笑声忽然从甬道中传来,兴许是因为空荡的原因,那笑声还隐隐带着一些回音,似是一个孩子在笑。
我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一脸凝重的对其他几人说道:“一碗倒头饭,成了活人与残魂之间的媒介,此前,我们看不见它们,感觉不到它们,但它们却能看到我们,现在,我们双方终于站在了一个平行线上,如果想走出去的话,切记一个字——忍!无论发生什么,都看我行事,只有摆脱这些东西,咱们才能出去!”
说罢,我率先向前走去。
靠近十字路口时,我立即轻轻咳嗽了一声。
其实这是一种讲究,规避鬼神纠缠的讲究,尤其是在走夜路的时候,途径拐弯或者十字路口的时候,以此来提醒那些阴人有人借道,据说那种东西就喜欢在十字路口或拐弯处徘徊,若是一声不吭的撞上去,很有可能会惹毛对方,如果提前咳嗽一声,那便是提醒过了,即便撞上去,对方顶多当场照你脸上吐口粘痰,却不会和你没完没了的撕扯。
我们这一茬儿人里,撇开老吊爷,哪个不是人精?真说起来,我才是个小白,如今一看我咳嗽,立即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了,只有老吊爷不懂,但老爷子一大把岁数,活得比我们谁都明白,自然是有样学样。
“咯咯咯……”
那清脆的笑声再一次响起,而且越来越亮,明显距离我们很近了。
我立即加快脚步,可是,不待我们完全穿过十字路口,一道小小的人影儿出现了……
这是一个男童,看起来顶多就是四五岁的样子,身上裹着一张羊皮,衣不蔽体,脑袋上扎着一条辫子,面色苍白,却嘴唇猩红,黑眼珠子占据了整个眼眶,殊为渗人。
所谓爽灵,主阴气之变,三魂之中的爽灵若单独出现,自然是鬼相!
尤其是童子鬼相,哪怕不是凶死,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这男童一看见我们,明显眼睛一亮,飞快朝我们跑来,几个闪烁之间就赶到近前。
虽说对此早有准备,可真到经历这一遭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毛骨悚然,好在我反应速度还算快,立即将左手背到身后。
正所谓男左女右,男人的左手和女人的右手,这是行炁之处,据说,遇到鬼童骗人精气,对方看见男人就上来拉左手,看见女人就拉人右手,只要让对方拉住,那便放不开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所以,一些精干的人,走夜路遇到怪异的孩子时,会立即把自己行炁的那只手藏到身后。
果不其然,那鬼童率先堵在我面前,见我背起左手,面露失望之色,紧接着就闪到了老吊爷身边,老吊爷被鬼童的神出鬼没搞的面色发白,反应终究慢了半拍,眼看那鬼童伸手要抓他左手,这才连忙将手藏在身后。
鬼童原本还笑意吟吟,见此一幕,一张脸立即沉了下去,黑眼珠子翻着瞄老吊爷,我暗叫糟糕,可不等有任何反应,那鬼童“噌噌”就爬上了老吊爷的肩膀。
老吊爷原本佝偻的身子绷个笔直,动作都僵硬了,下意识的握住手里的火枪。
不用说,只要他一开火,我们这辈子也别想走出去了!
这地方是怎么形成的?知必死而敢死之人的爽灵所结,血性满满,果真弄死一个半个,全都得跳出来和我们拼命!
我担心老吊爷兜不住,心思急转,假装没看见这东西,笑眯眯的凑到老吊爷身边,一把搂住对方的肩膀,握着天官刃在他面前比划,实际上,天官刃都快怼到那鬼童的脸上了:“老东西,我拿这家伙事儿换你手里的喷子,怎么样?”
老吊爷一张老脸抽搐着,强笑一声。
至于那鬼童,被天官刃吓得魂不附体,跟只猴子似得,“噌噌”从老吊爷身上爬了下去,不过逃走之前,似乎气不过,从身后狠狠推了我一把,力量极大,我一个大老爷们被推了个狗啃泥,嘴巴里血腥味弥漫,按了按门牙,牙都特娘的杵的开始晃了……
不过,我没敢吐口水,心里骂翻天,脸上笑嘻嘻,起来拍了拍屁股,一招手继续上路。
其实我颇为庆幸,幸亏这是个小鬼,吓唬一下还好使,这要是个老鬼,只怕我们今儿个得倒血霉。
吃了这一回亏,老吊爷可算是学聪明了,毕竟被个鬼童骑在脖子上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想不警醒都难,只要我做什么,立即跟着做。
其实,这地方就是诡异,真摸透了深浅,走出去不难。
我们陆陆续续又遇到一些东胡人留下的爽灵,有的跟我们说话,假装听不见,有的从身后拍我们,千万别回头,有的干脆上来抢东西,随他开心便好。
不过,最凶险的一次却是我遇到了。
那是一个颇为壮硕的鬼妇,生着一张大饼脸,三角眼,面色白的就跟抹了一层厚厚的面粉似得,拐弯的时候我虽然咳嗽了一声,可到头来还是迎面撞了个正着,与之相比,我就太过瘦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瞬间,正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男人遇女鬼,最忌讳的就是和对方对视,若对方没看上了还好,若看对眼了,那可真就完犊子了。
这鬼妇鬼相如此,生前恐怕也好不到哪里,东胡人就算是再不讲究,总也知道个美丑,似这种货色,想必没人敢领教,生前孤单,死后必定邪性,结果可想而知,那鬼妇的三角眼当即就亮堂起来。
好在老白有三分急智,笑嘻嘻的上来将我扶起,说我走路魂不守舍,一定是孤单寂寞了,恰巧他知道个好去处,能排忧解难,好过一切神丹妙药。
我闻弦而知雅意,立即捂着腰艰难起身,直言年岁大了,体力江河日下,走路都腿软,这不就摔了个大屁墩,最近更是倍感力不从心,此事休要再提,现在看见娘们就犯膈应。
那鬼妇正在狰狞发笑的血盆大口立即收拢,鬼相阴沉,三角眼满是鄙夷的看我一眼,掉头就走……
虽说似这样的破事我们却是遇到不少,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有惊无险。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出很远。
“应该是快出去了吧?”
老白已经走的气喘吁吁,再三确认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你家长辈能走出来,但凡懂行的,斗不过鬼怪,还能不知道讲究吗?避祸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老白这张嘴确实是臭,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于跳茅坑洗澡的效果,活脱脱就是个g狂魔,开口后没多久,我们一转弯就见前方的甬道里亮起了昏黄的光芒,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有男有女,似乎在说着话。
他们的语言我们听不懂,但是听那声音的嘈杂程度,只怕扎堆的爽灵数量多到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