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很像还活着的男人!!
?他和我们所见的那些干尸、乃至于是盘在华表上的两条蜃龙完全不同,皮肤血肉还相当饱满,只是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黑青色,却谈不上狰狞。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至少比我们这一茬儿人都要高大的多,身高恐怕至少都在一百九十五公分以上,哪怕是盘坐在那里,也依旧给人魁梧如山、难以跨越的之感,他满头的黑发披散着,身上披着战甲。
?那战甲通体乌黑,闪烁着森寒的冷光,竟没有丁点锈蚀的样子,不似铜,也不似铁,如鳞片,却偏偏有金属的光泽,其制式更加诡异,完全没有春秋时期的铠甲模样,遮蔽全身,反倒是和宋代步人甲的制式有些相似,只不过没有盔和面甲,肩吞则是两个龙头,从龙口出延伸出掩膊。
?这战甲的模样……极其的眼熟!!
?很快,我想起来的,在遥远的漠北……那个传说当中是圣武天官的道场里,圣武天官塑像上披着的甲胄可不正是这个了!!
?男人就盘坐在这里,犹如从未死去一样,他的胸膛正在起伏着,口鼻之间吞吐着这里的恶瘴,每一次伴着他的呼吸,都会有更多的旱毒喷吐出来。
?他……便是这里的旱毒之源,所有的干尸都是被他所控制,我师父说的那位鬼雄……也是他!
?“呜啦啦!”
?忽的,这里邪风呼啸,吹散了恶瘴。
?男人披散的黑发也被撩开,他的面孔也让我看的更加清晰了。
?“这眼睛,这嘴巴、鼻子……和小卫子简直如出一辙啊!!”
?老白失声道:“这他娘的就是那位晋国天官啊!”
?“不,比二狗子帅!!”
?张歆雅这娘们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在这等境地下竟然犯了痴,喃喃道:“丑帅丑帅的,这个气场……我的天,哪怕是死了坐在这都比二狗子强啊,太有男人味儿了!!”
?我对他们这些刻意刺激我的话充耳不闻,当看清男人面孔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脑袋“嗡”的一下,思维几乎成了一片空白,生出了一种言语难以形容感受!
?一直以来,若问归宿,我肯定不假思索的会说——真武祠。
?可若问我来处,我却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自己是礼官一门的传人,我知道自己是圣武天官之后,可……我就是找不到归属感,可能是真的被祖先坑的太多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除了生我养我的父亲,对于历代天官、礼官,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可是,这一刻,这根一直深埋在我心里,有些冷漠的弦,似乎被轻轻波动了一下。
?扑棱棱……
?我腰间的风铃忽然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咔咔咔……
?我手中的天官刃上无数个精巧的零件竟然自行运转了起来。
?嗡!!
?直至……我腹腔中的地灵珠也开始颤动,迄今为止,我已寻到三颗地灵珠全都在齐齐的共鸣,有一股热气仿佛自我心口升腾而起,不知不觉间,我竟已潸然泪下,我明明是清醒的,可自己的思绪和肢体仿佛已经无法控制了,本能的朝着盘坐在地的男人探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身体。
?啪!
?一只手忽然扣住了我的手臂。
?我师父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臂,他面色隐隐有些泛白,似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就连额角都泛有汗水,压低声音有些吃力的飞快说道:“惊蛰,走,这东西……不可招惹,招惹了,必死无疑!!”
?第一次,我见到我师父有些慌乱。
?哪怕在秽貊遗迹他一人独战数个天师级别的东西时,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此刻的他,甚至都已经不是慌乱了,而是……有些绝望!!
?我微微摇头:“他……不会伤我的,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或许会很难受吧!”
?“惊蛰,清醒一点!!”
?我师父低喝道:“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他的魂魄都不在这里了,可能已经魂飞魄散,可能已经遨游天地,残存着的,可能只是他死时的一些执念,这是一个战死的天官的尸体,保存的还很完好,有不可测的力量,绝不是葬妖冢里那具天官枯骨能媲美的,他如果苏醒,一旦走出这里,天底下能镇他尸体的存在恐怕都寥寥无几!”
?“师父,我只是想看看他,你就让我去吧,他……在呼唤我,我能感觉得到!”
?我感受着“嗡嗡嗡”颤动不停的地灵珠,又看着一直在运转的天官刃,低头轻声说道:“我的归宿在真武祠,可……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来路,没人引导过我,我父亲只是在执拗的坚守着传承而已,从未能给我真正的指引,我学的是道家的术法,修的是道家的道理,我是个道家门徒,又是礼官传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混乱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个人活着,怎么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而活呢?
?于是我追寻,我去过很多天官留下的遗迹,看过很多天官的手段,可看过之后,我发现自己心里越来越冷,如果不是还有真武祠像明灯一样指引我,可能我已经被黑暗吞噬掉了,真的,看过这些之后,除了孤独……我没有任何感受。
?师父,你说,醒在梦里是修行。
?于我而言,真武祠就是那场梦,醒不了的梦,我想醒来,醒在梦里,这或许才是真实,才是真正的皈依……
?但那些天官的手段,天官的作为,却让我只想永远的沉沦在梦里。
?他……或许能告诉我我是谁!
?我能感受得到,他是我真正的先祖,直系的先祖!!!”
?没错,我确实感受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受,那种子孙后代见到自己真正的祖先的感受,不会骗人。
?礼官一门传承五千年,犹如开枝散叶,不知留下多少分支,很多天官……他们和我有血缘关系,却未必是我直系的祖先!
?而眼前这位……绝对是!
?我师父沉默着,须臾后,终于撒开了自己手,他冲着我笑了:“师父错了,一直以来,师父觉得你是个鲁钝的人,直至今日才知,原来你才是真正身心都干净的人,醒在梦里,醒在梦里,这是你师祖跟我常说的一句话,师父虚度这么多年,迄今为止还未能真正醒来,你……比师父有悟性,去吧,人有归途,怎能无来处?”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