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男的,其实当时并没有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在现场的时候心跳呼吸都很微弱,才被误以为死了。后来在途中被救了过来。”纪颜慢慢说着。
“那太好了,把他找来就是了。”我赶紧说到,但是纪颜听完却摇头。
“我要是那个男的,我会后悔自己没死在现场。他被救活后,交代了那天的事情,虽然他的嘴唇都被咬掉了,而且精神很不稳定,但还是大体上说清楚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案发的当时,他正在女人家里休息,由于欠了一屁股债务,他在打算如何从这里再搜刮一笔钱,很可惜,那个女人也几乎被榨干了。当他打算扫兴的离去时候,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
一双很普通的皮鞋。
两下里一交织,他就大吼起来。结果发现是那个小男孩藏起来了,问他藏到哪里,也不说话,结果母亲出来后发现所有的鞋子都不见了。全被男孩藏了起来。
原来这个人很喜欢用皮鞋殴打男孩的母亲。男孩总是躲在一边观看着。”纪颜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房间。我随着他,走到了池月的卧室。
“当男人发现鞋子不见,钱又没弄到,非常的生气,他开始殴打男孩,结果女人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提着菜刀。
在争执的过程中,男人抢过了菜刀,并把到架在了小孩的腿上。
“如果不给我钱,反正我也会被放高利贷的砍死,要么,我现在就把这讨厌鬼的脚砍下来,以后讨饭也容易点。”男人这样威胁道。
自然换来的是一顿痛骂,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人在意识混乱的时候行为也混乱了,总之这个男的居然真的下手了,一刀砍掉了孩子的脚掌。
任何一个母亲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发疯。这个也是,结果自然是冲过去厮打起来。一个被咬成重伤,而那个女的被砍到了颈动脉,当场死亡了,孩子也失血过多没救回来。据说开始的时候女人在外面喊了很久,想乞求帮助,虽然是中午,大家都听到了女人的哀嚎,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来。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可是住进医院的重伤的男子没过几天就失踪了,尸体,不,应该说是尸块被发现扔在了医院的垃圾堆中。
几乎被剁了个粉碎。监视器录像只录到了一个画面。”纪颜一边拖鞋,一边站上了池月的床。
我奇怪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却用手敲了敲天花板。
“到底拍摄到了什么?”我问他。
“一个女人,一个拿着刀的女人走进了病房,头发全是白色的,但是只有背面。”纪颜又跳了下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知道死者不穿鞋光脚意味着什么么?”纪颜突然问道,我自然摇头不语。
“没有鞋子的人,会永远在常世不停地走下去,永无止境,直到找到自己合适鞋子为止。或许这里居住的人认为池月可能就是适合的‘鞋子’。
当一个母亲看着孩子受到伤害,再懦弱或者温柔的人,在那一刹那也会变成夜叉。”
“夜叉?”
“使得,佛教中的夜叉履行着行刑者的职责,他们会吃鬼。人,也会变成夜叉。”纪颜又转悠回卧室。他的话让我糊涂了。
“你不是看见了天花板上孩子脚印了么。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看到了,好像觉得似乎只有一只脚的脚印。”我终于想了起来。纪颜点点头,他忽然蹲了下来。
“来帮帮忙。”纪颜喊了我一下。我走过去,帮他把床翻了起来。
床的地板显露出来。
纪颜笑起来。
上面用胶带纸帮着很多双破旧的鞋子。包括那双白色的女士皮鞋。
我们回到了楼上,池月仍然躺在沙发上和那个女人聊着。
“我躺在楼下的时候,你家小宝好像很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有点闹啊。”池月对小宝的妈妈说。女人非常惊讶的站起来。
“没有啊,小宝的房间里铺的是很厚的地毯,我怕他着凉才特意买的。”池月惊讶的望了望女人,又低下了头。
这时,门外响起了很嘈杂的声音。
原来所有的住户都上来了。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拖把,菜刀或者撑衣架。
“把那个女孩赶出这楼!那样女鬼就会追着她出去了,这样楼层拆了大家也不会有事了!”其中开始那个戴着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喊道,其余的人立即赞同。
除了我和纪颜所有的人都*着双脚。这么多双**叉站在了一起。
“你们不觉得太自私了些么?”我忍不住问道。
“那你说是死一个好还是死大家这么多人好?”眼睛忽然冲我喷了一句,弄得我哑口无言。
“如果我离开大家可以安全的话,我愿意走。”池月忽然站了出来。一时吵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些。
我和纪颜包括小宝的母亲都无法劝阻池月离开。池月不说话,只是默然穿起了鞋子。
“既然要走,还是穿这吧。”我和纪颜与池月一起被赶出了这栋大楼。
外面的天气已经非常坏了,初春的雨带着还未完全离去的冬寒劈头盖脸的下了下来。
“你们走吧,我们只想好好的活着,不想再担惊受怕了!”眼镜和大家站在楼道出口,冷冷地说。
这时候,一个闪电打了下来。
眼镜忽然失声惊叫起来。
“她来了!”里面*着双脚的人纷纷往里避去。小宝的母亲被人拥到了墙的外侧,几乎出来了。
可是在雨中的我和纪颜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池月也坐到了地上。
“她来了。”她也指着地面颤抖着声音说,身体还不由自主地朝后挪着。
小宝忽然叫了一声。他的身子居然自己走了出来,不,应该仿佛是被什么脱了出来一样。
另一面小宝的母亲和舅舅死命拉着小宝的另外一半。
“别抢走我儿子啊!“那女人尖声高叫起来,接着微弱的楼道光和闪电,我发现女人的神情很骇人,真的如同我看过的夜叉雕像一样。
但是似乎小宝的母亲和舅舅两人的力气也无法组织小宝被拖出去。他的身体大半已经被淋湿了。
里面的人忽然骚动起来。
“既然她要你儿子,就给她啊!不要连累我们!”他们自觉而默契地一起从后面把三人推了出去。我和纪颜连忙扶起小宝,帮他遮挡下大雨。纪颜则和小宝的舅舅把女人扶到一边。
混乱之中我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冲击把握震倒在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楼层开始坍塌了。
还是纪颜反应迅速,连忙把我们拉开。
楼层塌的非常之快,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来得及跑出来。
废墟中,我看见了无数*着的双脚,从废石堆里伸了出来,他们到死也没穿上鞋子。
“看见了么?”纪颜抱着小宝,指着废墟向我说。
是的。我也看见了。一双没有穿鞋的脚。一个拿着刀浑身白头发的女人,她的脸如同带了个面具,完全变成了佛教里夜叉的样子。
她的另外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左脚掌被砍掉了,男孩的手上提着一双白色的女士皮鞋。他们两个呆滞地站在那片废墟上。
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又不见了。
原本就要被拆迁的房子,结果在暴雨中自己坍塌了。这件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了。
而从中获救的四人当然应该深感幸运。
不过幸运从来都不是老天爷赐予的,幸运要靠自己争取。
解决了例行的公事,纪颜暂时为这四人找到了住处,就和我找了个地方坐坐休息下。
“你是怎么知道鞋子在床底下?”我问纪颜。
“当然是四处找啊,不过也得益于我父亲。他经常外出,小时候我单纯的认为只要把他鞋子藏起来,他就不会离开了。那时候的我,就是把鞋子用胶带帮在了床板的底部。所以,我自然会去看看。”
“那对可怜的母子还会出现么?”我想起雨夜中看到的情景,还有些不舒服。
“会的。成为夜叉的人是无法消失的,他们母子会永远走在这世界上。”纪颜忽然严肃的对我说。
“如果你在夜晚街道上看见没穿鞋走路的人,赶快把自己的鞋子脱掉吧,否则,他就会一直看着你的鞋子,跟着你回家了。”
说完,他又孩子似的笑了笑。我一直追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闭上嘴不再说了。
“走吧,还是回我家一起喝点酒驱寒吧,否则会生病的。”纪颜拍了拍浑身湿透的我。
雨已经停了。(不穿鞋完)
第四十六夜 枕虫
虽然都说阳春三月,可是梅雨不断,天气还是寒的让人不舒服。我不喜欢过初春,冬天冷倒还情有可原,可年历上明明显示的是春季,却还这样就真是让人有些不悦了。
这个星期下了两场雨,一场四天,一场三天。整天顶着雨伞上班的我心情如同阴霾的天气,糟糕的吓人,稍有不顺,就有摔东西的冲动,看看周遭的同事,好像都有类似的情况,我们如同塞在罐头里即将过期发霉变质的三文鱼。
唯有下班后,才有少许的解脱。有家的人都去家里寻求温暖了。像我这样的人,只好去纪颜家转转。
脚后飞溅的水花已经把裤筒完全打湿。小时候极羡慕那些即便雨再大,而裤脚依旧干净的人。而我则相反。当我收起湿嗒嗒的雨伞敲响了那座红色厚实如同发糕的门,开门的却是黎正。
“是你啊。”他打开了门,然后自己走进去了。我奇怪难道纪颜就让他一直留住在这里么。
纪颜的家是单独的一栋平宅。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全然不像个单身男人的居所。
我纠正,现在应该说是两个男人,或者说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
纪颜面带着睡意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我,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开了。
“你来得正好,我还想去找你,这天气弄得我好想睡觉了。”春眠不觉晓看来很适合他。我倒也想和纪颜一样,心情不爽就呼呼大睡过去,只是怕一觉醒来,饭碗就不翼而飞了,唯有对他报以苦笑。
“欧阳,你的头发全湿了。”纪颜扔给我一条毛巾,我象征性的擦了擦。
正想要扔掉,忽然在一旁一直默然的黎正开口了。
“擦干净吧,带着雨水入睡是不好的。”他极少开口,但我总觉得黎正的故事也很多,虽然这段日子两人住在一起商量如何对付那个盗用黎正身体的家伙,可是估计更多的时候是互相讲故事吧。
纪颜不知道从哪里端出几杯热热的茶。我正觉得全身都是寒意,接过来先暖了暖冰凉的手,然后吧碧绿的茶水放到嘴边轻轻呡了一口,霎时全身打了个哆嗦,热流从胃流向身体四肢,最后汇总到丹田处,喝了个全身通透,三神开窍。真是好茶,只是一口,就将寒冷和疲乏赶跑了。
“那是个怎样的故事?”我脱去了外套,坐在沙发上,用毛巾使劲地擦拭头发。黎正则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大雨。伴随着雨滴有节奏的击打窗户的声音,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分外清楚。
“所谓无根水,在西游记里提及过,就是指从天上下来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的雨水。这种雨水本来也是道家修炼所需要的东西之一。但其实雨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干净或者拥有所谓神奇的力量,相反,有的时候可能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年轻的时候,男人们都喜欢彰显自己的活力,可以让人,特别是女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诸如此类的愚蠢做法有在半夜在宿舍楼下扯着嗓子狂喊妹妹我一无所有你何时跟我走,在教室的时候旁若无人的脱掉鞋袜光着脚丫放在课桌上,上身穿西装打领带下身穿黑色运动裤配着光着脚再套双皮鞋去上课。其实从生物角度来看,这和那些在发情期喜欢到处炫耀自己身体和繁殖能力的雄性动物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人类懂得用更含蓄的办法。
我有一个同班同学,他就属于这种人,姑且叫他做阿龙吧,因为他经常喜欢人家叫他阿诺格式瓦星格史泰龙。阿龙天天期盼下雨,尤其是大雨暴雨,有时候打雷也想出去,还好被大家拦住了。
只要下雨,他就如同沙漠里的骆驼一样,*上衣只穿短裤跑在操场上,一边跑一边叫唤,他经常说这就是展示青春和个性。可是在大家看来,尤其是女性同学,他展示的无疑是胸肌和背二头肌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是的,一直,只是在身体之外的一些东西出了问题。我起初没有留意,因为我和他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在我看见了他奇怪的动作后,开始知道他有些问题了。
最初的时候,阿龙总是在教室里下意识的做些小动作,做些别人包括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作,可是坐在后排的我看见了。
他经常摇头,或者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耳朵。
接着,阿龙说话开始莫名其妙的结巴,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但似乎却越来越严重了。
我开始接近他,因为,我对奇异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兴趣。对我来说,他就像一只管在笼子里被注射了不知名东西产生奇怪反应的小白鼠。”黎正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这我还有些好笑。但他说出这句时,不经意地看了看我,拿这杯子品茶的我忽然怔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被他奇怪的眼神望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但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离开的时候,我才能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他始终是黎正啊,千万别被他小孩的外表欺骗了。我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