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苦伶仃一人呆在京城,终究不是办法,遂决定返回南京故里,便央人觅车雇船。昨日,她所托之人带了一个人来,那人说是要带她去通州张家湾运河码头上看船。玉娘未曾细想,便跟着那人上了驴车,三弯九转,那人竟把她拖到窑子街,十两银子卖给了夏婆。自进了妓院,玉娘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夏婆一图她姿色,二欺她眼瞎,是棵难得的摇钱树,一来就要她接客,玉娘誓死不从。夏婆怕她真的寻了短见,白丢十两银子,因此也不敢硬逼,一心想找个嘴巴甜有手段的嫖客,把玉娘说动心成就那事。女儿家只要过了那一关,往后的事情就好说了。正是这个主意,让夏婆看中了白浪。
却说白浪听得玉娘哭诉被骗的经过,心中竟也动了那么一点恻隐之心。但憋了多时的一把欲火,又让他按捺不住,趁玉娘不注意,又把手伸向玉娘的奶子上想抓上一把。
凭感觉,玉娘知道有黑手伸来,虽然眼瞎,但她身子不瘸不跛,还是灵活得很,她身子一偏,忽地就在炕上跪下了,流着泪求道:
“好心的大哥,请你发点慈悲,不要欺侮我这弱女子,你若能救我出去,必有重谢。”
“如何救你?”白浪问。
“告到衙门,让官府知晓。”
“你又如何谢我?”
“奴家虽孤身在京,但尚薄有旅资。只要能平安回到居处,奴才送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你有?”白浪惊问。
“对,我有。”
玉娘越是回答得肯切,白浪越是不信。他心想:“你若如此有钱,也不会被人骗到这种地方来。”因此越发想占便宜,他淫笑着说:
“枣妮儿,我也不要你那一百两银子,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送信到官府。”
“哪一件事?”
玉娘昂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白浪。看着玉娘天生丽质,气吐若兰,白浪更是不能自持了,他把头凑近玉娘耳边,悄声说道:
“你现在陪咱大爷睡一觉。”
“这不行。”
“有何不行。”
白浪也不顾玉娘反对,说着就扑了过身,一下子就把玉娘压在身子底下。一只手箍死了玉娘的颈子,另一只手就伸到底下乱摸。玉娘拼死反抗,又撕又咬。白浪一面躲闪,一面动作,竟有许多力气使不上。双方这么撕扯了一阵子,都累得气喘吁吁的。白浪一只手眼看就要摸到玉娘大腿的根部,情急之中,玉娘拿嘴将白浪的另一支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白浪痛得一阵嗷嗷乱叫,慌忙松了手,跳下炕来。趁这空儿,玉娘连忙站起,退后两步紧靠墙角站定,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个物件,白浪一看,是把剪刀。
原来,玉娘自从眼睛失明之后,为防不测,便始终藏有一把剪刀。白浪虽然好占便宜,但毕竟是个银样枪头,见了剪刀,他身不自主地后退一步,嘟哝道:
“瞧瞧瞧,本是个乐事,你这样子,竟像是上了杀场。”
玉娘受了两天的折磨,本来就气力不支,加之方才一番争斗,此时已是累得筋疲力尽,但她仍顽强支撑,紧攥着剪刀说:
“你再敢前来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看着她这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白浪又气又恨,却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狠狠“呸”一口,打开门,悻悻地走了。
水龙吟
第十六回悍妇人邀功反惹祸王御史视察出蹊跷
白浪耗神费力折腾了半个时辰,骂骂咧咧走出那间屋子,来到过厅,守候在此的徐娘迎了上来,开口说话前先耸了耸鼻子,因为她闻到了白浪身上粘腻的汗味。她随手递给白浪一碗凉茶,淫笑着问:
“大爷,这枣妮儿值吧?”
“值!”白浪一口气喝完那碗凉茶,咂了咂嘴没好气地说:“进房前,那姑娘叫枣妮儿,折腾这半个时辰下来,本大爷成了枣泥儿了。”
“大爷这是实话,”夏婆以行家的口吻说道,“像你这种男人,咱见得多,进了窑子,都是先等不得,后狠不得。其实,你只要不那么急,咱这里给你吃一颗丸子,你的那根钉,就真的成了铁做的。”
“什么药丸子?”
“金枪不倒。”
“好药好药,下次来一定先吃一颗。”
白浪只当是夏婆成心戏弄他,也不想在此久留,说着闪身就要出门,夏婆连忙把他扯住,喊了一声“大爷留步”,接着把手一伸。
“什么?”白浪眯眼问。
“钱哪?”
夏婆身子忽闪忽闪的,两只耳朵上戴着的镶金大耳环摇晃晃让人心烦,本没个好心情的白浪心里头一连骂了几声“母狗,母夜叉”,才讪讪地说:
“亏你还要钱。”
“怎么啦?”
“枣妮儿是丈二金刚,咱大爷摸都没摸着。”
“没上手?”
“是呀,肩上还被咬了一口。”
“那,你为何磨蹭半个时辰才出来?”
“这你也管得着。”
“进了咱的地儿,咱就管得着。”
“你想要咋样?”
“交了钱走人。”
“好吧,那就先记在账上,回头给。”白浪说着抬脚就要出门。
“慢着。”夏婆伸手把路一拦,“你想赖账?”
“赖又怎么样?”白浪想抖狠。
“哼,麻雀吃蚕豆,摸摸自己有多大个屁眼。”
夏婆顿时脸色一变,一拍巴掌,立马就有两名壮汉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左一右把白
浪夹在了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白浪喊道。
“咱们也不想难为大爷,交了银子,你走人。”
我没带钱。”白浪拍了拍身上,表示一无所有。
“一进窑子街,咱就发现你小子不地道,但没想到,你竟敢欺到老娘头上来。黑柱子,你们看着办吧。”
夏婆说罢,抬腿就要走人,白浪慌忙把她喊住,说道:“大娘请留步,大爷我有件东西给你看。”
白浪说着撩起夏布长衫,从腰间摘下一只小木牌递给夏婆,不无傲气地说:“你看看我是谁。”
夏婆接过这只长三寸宽一寸的被漆得红彤彤的木牌,她虽不识字,但认得这是“衙门人”通常用的腰牌。便把木牌递给略识几个字的黑柱子。黑柱子就着头顶上灯笼的光亮,嗑嗑巴巴
念道:五城兵马司崇文门内苏州胡同巡警铺
“啊,你是巡警铺的,”夏婆紧绷的脸色顿时松弛了一些,她很内行地对黑柱子说,“你再念念腰牌的反面。”
黑柱子瞄了白浪一眼,又一字一顿念道:“刘金贵。”
“你叫刘金贵?”夏婆问。
“本大爷正是。”
夏婆咧嘴一笑,以一种见过大世面的口吻说道:
“咱这窑子街的地盘,就归苏州胡同巡警铺管辖,这铺里的十几位兵爷,还有管事的档头蒋爷,没有谁咱不认识,可咱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位刘爷。”
“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可是蒋爷没交待呀。”
“蒋爷是咱的头儿,咱上这里来,是他点头答应了的。”
“既是如此,蒋爷总得有话给你。”
“蒋爷说了,要咱玩得尽兴。这是咱巡警铺管的地头儿,有什么事担戴得起。”
夏婆听了这话,讪讪一笑,随之脸色就冷了。须知这位夏婆是窑子街上的一只母虎,同苏州胡同巡警铺的管事档头蒋二旺关系非同一般。这蒋二旺世袭军籍,在苏州胡同巡警铺干了差不多二十年,夏婆年轻时就是他的相好。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夏婆才有恃无恐,成了窑子街上一粒咬不烂嚼不碎的“铜豌豆”,崇文门一带喜欢惹事生非的泼皮恶少,也没有哪个敢到她开的“街头香”来撞太岁。而且,蒋二旺本人也约束部属,不准他们到街头香来占便宜。这些年来,除了夏婆请客之外,巡警铺军卒是断不会到“街头香”来白食的。可是眼下这位自称叫刘金贵的巡警居然敢犯忌,夏婆断定其中有诈。所以,待白浪话头一落,夏婆就朝黑柱子使了一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柱子两人朝前一扑,顿时把白浪揪翻在地,取来一根麻绳,三下二下把他双手反剪捆了。
白浪鸭子死了嘴硬,兀自在地上抖狠:“日你妈,你们想造反了!”
挨了骂的黑柱子来了火气,朝白浪的屁股猛踢了几脚,白浪杀猪似的嚎叫。夏婆这时已坐到木椅上,眯眼看着地上乱滚的白浪,又说道:“褪下他的裤子。”
黑柱子领命做了,白浪露出了白生生的屁股。黑柱子又把他掀翻过来,白浪两胯间的那根东西,像一条地蚕耷拉着,情形委实狼狈。
“东家,还是老规矩?”黑柱子问。
“是。”夏婆答。
黑柱子便从搭档手中接过一把剔骨尖刀,一手抓住白浪的那条“地蚕”就要下货。
白浪感到肾囊根部有一股子冰凉,那是刀片抵在那儿,他顿时惊恐万分,忙不迭声讨饶叫道:“大娘,手下留情。”
夏婆说:“手下留情则可,拿钱来。”
白浪哭丧着脸央求道:“我身上的确未曾带钱,这样,你派人随我到巡警铺里去取。”
夏婆一声冷笑,咬着牙斥道:“你小子还想在老娘这里瞒天过海,实话告诉你吧,老娘同苏州胡同巡警是肉连皮的关系,不要说那里的人,就是那里的任何一个物件儿,没有老娘不认识的,你冒充刘金贵,就这一点,我打死了你都不犯法。”
“我就是刘金贵,不信,你去巡警铺问。”
“看来,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就依你的,现在就去巡警铺。黑柱子,先把他那鸟
玩艺儿留一留,去了巡警铺再说。”
黑柱子又胡乱地帮白浪穿上裤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拎起来。